矿工人生书相随
在我记忆中的童年,好像一切都与书有关,书给予我的,有痛苦也有欢乐。
上个世纪70年代初期的乡村,没有多少书,更没有电视,即便一台收音机,在四乡八里也属稀罕。于是我把村里有书的人家走遍,谁家有书,我便找机会去玩,全村的书籍和连环画我几乎看遍。在与一位老人打交道的过程中,他说几天前进了一趟城,亲戚送他一本不大不小、结实厚重的废书让他卷旱烟。他看我读书心切,便决定送给我,我真是喜出望外。当老人神秘地捧出书时,我才知道那是一本《康熙字典》。在没有书可读的日子,有本字典已是莫大的满足。字典里密密麻麻的方块字就是流传千古的书籍,字典里成千上万个字带着我的思绪陪伴了我的童年。字典在手,惬意至极。坐在石头上、门槛上、灶门口或倚在大树旁、躺在庄稼秸秆上,只要翻过一页,尘嚣即遁,一颗心便随着那本字典高飞远走。读得乏了,目光掠过几行,撇下几页,甚至走马观花地浏览;读得困了随手撩开,酣然一觉醒来,那字典还卷着页面痴痴地等我……也就在那恍惚之间,夕阳含山,牛吃了别人家的禾苗,背篓里的猪草只有一点点,或煮糊了一家人的晚饭,等待我的是全家人的责备和哀叹。
我真正走进书的世界是1985年。那一年我初中毕业即将踏进高中的校门,四哥读师范学校也将毕业,满怀激情地等待为人师表,兄弟俩同时面对一个漫长的暑假。一天清晨,母亲煮了六个荷包蛋,让我带着去县城接四哥毕业回家。三个鸡蛋,是我走几十里路程的“干粮”,另外三个是犒劳四哥学成回家。当我跨进校门一路打听到四哥的宿舍时,看见匆忙离校的同学丢弃的各种杂志,铺满寝室里床上和地板。嗜书如命的我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一个山里娃转眼便迈进了书的世界,真让我欣喜若狂。临出家门,母亲递给我三条化肥口袋,让我装好四哥的衣物和旧棉被扛回家,化肥口袋却派上了装书的用场。经过精挑细选,整整装了三口袋杂志回家,全是《小说月报》《收获》《十月》《人民文学》等。在回家的路上,我想这三袋杂志够我读一阵子了,心里无比愉悦。那些杂志有的半新半旧,有的是崭新的,里面的文字全都透出诱人的芳香。就在那个暑假,我如饥似渴地读了《那是一片神奇的土地》《雪城》《红高粱》《钟鼓楼》《走窑汉》等作品,也就“认识”了梁晓声、莫言、刘心武、刘庆邦等作家。当年读过的很多小说时隔几年便陆续走进千家万户的电视荧屏或搬上了银幕。让我领略到影视艺术的冲击力和文学原著的强大魅力,也让我明白一部好作品对社会产生的深远影响。
后来我煤校毕业,书一直伴我走进矿山。唐家河煤矿有个小型的图书阅览室,是爱好阅读的年轻人聚会的地方。休班时间,静静地坐下来,手不释卷,真如李白诗云:“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进入一种纤尘俱无、至静至和至美的享乐与体悟境界中。这几乎成了我的灵魂慰藉法,我的音乐,每当我从深邃的矿山井巷归来,或受了什么现实的压抑、打击,我惟有走进小小的图书阅览室,沐手就光,展开书页,良视呢喃半晌,心情遂完全归于平静祥和。此时反思红尘,甚觉宽容和禅意,也甚觉人生之有益。我想,这大约同有些人喜听莫扎特的音乐别无二致吧。有时,几位年轻的男女读友一时兴起,就某位作家的一篇文章进行人生的高度、文学的高度、历史的高度和哲学的高度来一番评头品足也是一件趣事。大家共同探讨,有时像在一起吃压缩饼干越咀嚼越有味;有时像开展一场大辩论,唇枪舌战得面红耳赤……读书让我们有一个共同的人生理想,读书是连接年轻人的纽带和桥梁,小小图书阅览室成为年轻矿工思想的栖息地。我和几位工友就是在读书的殿堂里找到如意的人生伴侣。时至今天,曾经的读友一致坚信“读书可相亲”充满人生哲理。
成家后,读书便由矿山的图书阅览室转到自己温馨的家里。闲时捧着一本书的封面,让自己以书签的名义阅览已经定格的景致。常常捡起老矿工的一串串脚印,品尝矿山里发酵的趣闻,回味邻里苦涩的往事,不少名人的风流和风雅像窗上的雨水在流淌中带着裂痕,心灵像房前的池塘水那样恬静……奇妙佳境,非“癖于斯道”者不能得其乐。春天读古今名家的散文,不觉心旷神怡,心胸酣畅;夏天读汉赋,神与古会之即,两腋生风,遍体清凉;秋天是读宋词的良辰佳日,一部《漱玉词》令人荡气回肠;冬天的夜晚,拥衣默坐,细读史籍,悠悠往事,注上心头,千古兴亡,成为扼腕一叹。今天对世事还能一知半解,偶尔也舞文弄墨一番,都与平时饱览“闲书”有关。
从《破碎的四月》到《挪威的森林》,从《围城》到《白鹿原》,我相信读书永远都是《美的历程》,就像我们的生活——《平凡的世界》,却永远没有《尘埃落定》。我之于书,真说得上是“好读书,不求甚解”;好读书,读得如痴如醉似傻似呆。读到高兴处,常常哑然失笑,读到伤心处,辄泪流满面。我这样的读书形象被传开来,以至于有领导和同事说:“别瞎折腾,安心地搞好生产安全。”不怪别人说,虽读书多,知识却是没有成正比的增加。人到中年,就是倒吊起来,也滴不出多少墨水。“书到用时方恨少”,怨得了谁呢?
诚然,多年的读书习惯让我变得心胸宽阔,包容豁达。我几乎遇不着多少计较、怨恨和发怒,我也几乎没有情感的极度悲伤和所谓的情感低谷,这样的矿工人生,不是麻木不仁,因为我把读书当成人生愉快的旅程。在熟悉的矿山、煤田里放纵自己。阅读者已然是思想者,而思想者一路孤独地走来,当人生的感知达到一种境界,便会寻找一个出路来安放自己的思维。把自己的思维安置在书中,无疑是最妥帖的。这就犹如蚕蛾突破了生命的坚壳,在不断冲突不断突破中获得光明而翩翩起舞。生命的阳光瞬间在眼前变得如此金碧、如此辉煌。一颗疲惫、无依、烦忧、惆怅、焦虑的心,开始重新评判人生价值,超越痛苦、悲伤的障碍,寻求定位,鼓足勇气,从沉沦和迷惘中竟发。
打开一本书,迎面撞见一朵妩媚,一粒微笑,一阵清香。一杯清茶,一本书,一轮明月,常常与自己融为一体。那些矿山的花朵、溪岸、煤和井巷全部变得一片光明,矿山的每天都是良辰丽日。我知道身边的一切并不因我而生,但我捧着一缕书香的到来让它们从真实变为美丽。遨游在书的海洋里,阅尽世事沧桑,看遍唐歌汉舞,隔空与智慧者发生心灵碰撞……
高尔基说:“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我想,人生书相随,我们站的更高,看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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