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洱:经典要经得起东西方多种文化的审视
李洱授课
什么样的作品堪称经典?经典是如何产生的?11月9日下午,作家、茅盾文学奖获得者李洱以“浅谈文学经典化”为主题,结合《红楼梦》的经典化过程,向参加2020年四川省中青年作家高研班的作家进行了授课。
经典要经得起东西方多种文化的审视
当前,《红楼梦》作为中国古典小说巅峰的经典地位已经为世人所公认,但其实最晚到1941年,《红楼梦》都得到学界足够的重视,甚至作为新红学奠基人的胡适,还曾在节目中公开表示自己研究《红楼梦》完全是因为喜欢考据,认为《红楼梦》本身则“毫无意义”。课程开始,李洱向各位学员追溯了为时并不长的《红楼梦》经典化过程,以此向大家指出,自民国以来,评判文学作品价值的标准已经不仅仅是中国传统文论,西方的文艺理论开始成为判断作品成就的重要指标。
李洱表示,首次认可《红楼梦》文学价值的中国一流学者是王国维。“王国维用叔本华的悲剧观来看《红楼梦》,并从贾宝玉的身上发现了和自己身世的某种相似性。”而在王国维之后,对于《红楼梦》经典化起到重要推动作用的是李辰冬及其《红楼梦研究》
1931年留法的李辰冬曾面临法国人与外国留学生的质疑,他们告诉李辰冬,明治维新后的日本,凭借一小股部队就能占领中国东北,这背后反映出中国的文化不行。李洱告诉大家,当时李辰冬的回答是,“只要《红楼梦》在,中国文化就能保留下来。”彼时西方世界对《红楼梦》的了解,主要通过德国人库恩的翻译,但该译本将《红楼梦》翻译为了一个类似《茶花女》的三角恋故事。
于是,自1931年起,李辰冬开始用法语写作他的《红楼梦》研究,并采用法国学者H·丹纳在《艺术哲学》中提到的种族、环境、时代三要素,将曹雪芹与《红楼梦》同巴尔扎克与《人间喜剧》、塞万提斯与《堂吉诃德》、福楼拜与《包法利夫人》、托尔斯泰与《安娜·卡列尼娜》等西方经典作家及其经典作品进行比较研究,进而从人物关系、叙事结构等多方面论证了《红楼梦》是一部堪与西方经典小说相提并论的文学作品。
作家应当扔掉“经典”的焦虑
“现代主义以来,文学作品的经典地位是由学者认定的,”李洱说,无论乔伊斯的《尤利西斯》还是艾略特的《荒原》,都是首先经由学者研究,并打开其阐释空间,从而奠定经典的地位。自李辰冬之后,《红楼梦》的经典化同样体现了这样的过程,“不同阶层、不同社会角色的人都进入《红楼梦》的文本,学者们既研究《红楼梦》的文本,也研究不同的人如何进入《红楼梦》的文本,才使《红楼梦》成为了我们今天所认知的经典。”
既然文学作品往往是经由学者认可才成为了经典,那么经典是否可以通过刻意追求得到呢?李洱表示,“当前的很多作家,对经典化有某种焦灼,甚至焦虑,”据他观察,很多作家在作品完成后,倾向于找名人为作品写推荐语、作序,甚至有50多岁的作家去找10多岁的明星来推荐自己的作品,“这是由于学者可能被蒙蔽,会通过推荐、讨论、销量等来对作品价值进行判断。”
回顾《红楼梦》的经典化过程,李洱认为,这是一个曲折、漫长的过程,当中甚至存在一定的偶然性。他表示,“中国作家应该扔掉所有的焦虑,去写出自己想说的话,并且找到一种合适的形式来说。”
新冠疫情期间,加缪的《鼠疫》和芥川龙之介的《罗生门》再次得到文学界广泛的关注,并且成为一些作家模仿的对象。对此,李洱指出,“后疫情时代的文学,必须对《鼠疫》《罗生门》有非常透彻的理解,才能避免重走加缪和芥川龙之介已经达到的成就。”同时,由于东西方在文化交流上有时间差,当作家选择一个对象进行模仿时,需要对模仿对象在其所在国的地位有所了解。“当代的写作,归根到底是为了自己的写作。”李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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