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唱新时代 词铸“真、新、深”

——“听见中国听见你”2017年度20首优秀作品歌词赏析

由中国音协主办的“中国当代歌曲创作精品工程‘听见中国听见你’2017年度优秀歌曲推选活动”结果日前揭晓，经过四轮推选，20首优秀歌曲脱颖而出。这20首歌曲的歌词，在内容上歌唱新时代，在艺术上追求“真、新、深”，具体的创作手法上各有各的艺术特色。

委婉曲达 避实而就虚

司空图《诗品》二十四则中有《含蓄》一则，指出写诗要“不着一字，尽得风流”；又有《委曲》一则，提出诗境要如“登彼太行，翠绕羊肠”，都是指委婉曲达的艺术技法。

《因为有你》(张和平词 舒楠曲)是电影《守边人》主题歌，主旨在于歌唱走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路上的每一个人，以及新时代每个人心中的“伟大”。歌词在提出八个“为什么”的设问句后，没有做具体回答，而是含蓄地用“千言万语汇成一句：因为有你”作答。你是谁？没指明，而是让读者去品出“韵外之致”和“味外之旨”来，让人回味无穷。

《一起幸福》(邓永祥词 戚建波曲)写精准扶贫的主题，词曲作者历时两年多，深入六个特困地区采访了两百多个贫困家庭和三百多位扶贫干部，深受感动。歌词没有简单的复写生活，“以实而用实”，而是经过集中、提炼，把描写的事物进行大胆的取舍，提炼出“在你家门前修了一条路”“把你的危房换成了新屋”“在你村口点亮了一盏灯”和“让你的梦想破土而出”四个典型生活场景，使艺术作品形象鲜明、生动。处理认识生活与反映生活的关系，“出之贵实而用之贵虚”是对题材进行艺术加工、反映艺术真实的重要原则。“是谁”这样做的？作者没有明说，“有人想要和你一起幸福”，而是用“有人”这个模糊语言委婉曲达。

《漫漫长路》(玉镯儿词 栾凯曲)跟以往写长征的角度不一样，构思新颖，语言含蓄。歌词用人们乐于接受的新鲜的有个性的符号表现时代生活的意义，很有个性特点。歌词中没有出现“雪山”“草地”“二万五千里”等意象，而是用“你”指代理想信念，用富有张力的诗化语言写“我”对“你”的执著追求：“一双脚走过的漫漫长路，心是最清晰的地图。一双眼看过繁华荒芜，你的笑容在我心深处……”起句就不凡，把漫漫长路和人的内心结合着写，突出人物内心的坚强，这种避实就虚重在刻画人们内心活动的构思，不落俗套，有独创性。“穿越生死，穿越孤独，走过风雨，走过痛楚，伸手触摸生命的温度。往事回放一幕一幕，梦想从不曾停下脚步。”没有概念，没有口号，用“穿越”“走过”展现万里长征途中艰苦卓绝、百折不挠的意境，“梦想”是什么，也留给人们去思考，可谓含蓄。

《太阳照在屋顶上》(周龙然词 洪凯曲)写精准扶贫“易迁工程”的主题，也运用含蓄表达的技法。“祖祖辈辈那家园，换了地方，生生世世那村寨，改了模样”，换了家园，住进新屋啦，日子红火，醉了想象啦，“是谁是谁初心不忘，是谁是谁的身影匆匆奔忙，我问大地问大山，大地回忆，大山怀想，只有那太阳，静静照在屋顶上。”不用猜想，不用回答，只要看那太阳“暖暖照在屋顶上”，就明白一切，此时无声(不答)胜有声，以景结情，给人更多联想。由于是“易迁工程”，安居是主要的事，这首歌词抓住安居切入，并用“太阳照在屋顶上”为题，确实是抓住了要害。

以少总多 选意象造境

歌词反映丰富多彩的社会生活，不能机械模仿面面俱到，应当加以取舍，以一当十，以少总多，选取最具代表性的意象，创造引人入胜、耐人寻味的艺术境界。

《高原的梦》(宋小明词 何沐阳曲)写西藏牧民家庭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的变化，反映他们的幸福获得感。作者选取了“一百头牦牛”“三百只羊仔”“新盖的房子”“滚烫的酥油茶”表现牧民物质生活的变化；选取“阿妈她明天到拉萨转转，阿爸他想上北京去看看，学校的通知单就在手里捧着”表现牧民精神生活的变化。这样剪裁，让人们从局部见到全体，从有限见到无限，从特殊见到一般。歌词创造意境的过程就是取舍的过程。取舍的过程必须做到概括性与具体性的辩证统一：概括性，指事物所具有的共性、必然性；具体性，指事物具有的个性、偶然性。刘勰《文心雕龙·物色》说“以少总多，情貌无遗”，《高原的梦》只选取区区几个意象，却让我们看到了西藏牧民走进新时代的幸福生活，就是善于取舍、以少总多的功效。

《领航新时代》(张作兴、魏德泮词 戚建波曲)描绘出在以习近平总书记为核心的党中央领导下，祖国所取得的辉煌成就，抒发了走进新时代的亿万人民实现中国梦的坚定信心。祖国进入新时代所取得的成就巨大。歌词中作者选取“天眼”“太湖”“神舟”“蛟龙”等科技创新的典型事件表现祖国的辉煌成就，“幸福写在脸上，自信漾在心海，合作共赢唱响世界舞台”表现人们的幸福感和自豪感。这里选取的“少”既是具体的又是概括的，个性中包含有共性，偶然中包含着必然，既是艺术联想的出发点，又是艺术联想的落脚点，所以能以少总多，举一反三。副歌部分“厉害了，我的国”选用活在老百姓口中的话，反复吟唱，显得更加亲切感人。眼前景，口头语，自能沁人心脾，耐人咀嚼。歌词的标题不用“厉害了，我的国”而用《领航新时代》，在因果关系中突出“因”，并从当前的“果”指向实现中国梦这个未来的“果”，是往前再想了一层。

《雅鲁藏布》(屈塬词 张千一曲)词曲作者多次结伴远赴青藏高原，一起走过雅鲁藏布江流过的许多地方，这条“天上的河”在他们心底奔涌，经久不息。浩浩荡荡一条江，怎么写？作者选取了具有典型特征的景象：“梦的故乡流淌的祥云”“歌的源头奔涌的天唱”“千年万世翻飞的哈达”“百转千回慈悲的柔肠”，创造出高远、圣洁、吉祥的意境，向人们诉说这永世闪烁灵光的“天上的河”，十分生动感人。雅鲁藏布江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大河之一，作者称它为“天上的河”是一种艺术感觉，也是一种夸张，用它把事物的真实本质简洁清晰地揭示出来。

《八廓街》(化方词 胡力曲)写的是拉萨市内围绕在大昭寺周围比较完整地保存了古城传统风貌的老街区，是著名的景点。歌词的构思从一个小的视角切入，以小见大，让人们通过八廓街联想整个拉萨的景象。为了描写八廓街，作者选取了“东山顶的雪”“大昭寺祈福的人”“酥油茶”“留言板”“绿松石的项链”“红珊瑚的手串”等意象，情景交融地创造出藏族老街区的意境，给人们身临其境的体验。副歌部分作者没有停留于场景描写，而是通过“过路的人”和“留下的人”展开抒情，表达对八廓街“情有独钟”的强烈情感，从而给人留下余味。

《心向阳光》(刘新圈、舒楠词 舒楠曲)歌词简洁、凝练，选取“幸福的歌声”“欢乐的舞蹈”“丰收的喜悦”“醉人的美酒”等意象，表现神秘辽阔的雪域高原上藏家儿女的幸福感，作者接着用“阳光”象征给他们带来幸福吉祥的力量以及更加美好的未来，并用“格桑花心向阳光”为“藏家儿女心向阳光”作照应、来烘托，使主题更加鲜明，更加丰满。

《丝路梦》(胡宏伟词 刘聪曲)选取“瀚海深处驼铃响，丝绸编织多彩路，织进太阳和月亮”典型意象，描绘古老的丝绸之路，选取“雄鹰展翅向海洋，同架欧亚大陆桥，共筑经济大走廊”典型意象，描绘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热情赞颂“一带一路”伟大战略，以及为实现“丝路梦，光荣的梦，放飞未来铸辉煌”的豪情壮志。这首歌词仅16句，短小精悍，歌词选取的意象既有具体性，又有概括性，颇见取舍的功夫。两段分别写“丝路梦，古老的梦”和“丝路梦，腾飞的梦”，写得层次清晰，时空转换自然。

陌生语言 探险中创新

乔羽说：“歌词是语言艺术。它的魅力来自语言，作者的思想和文采都是通过语言表达出来的。一个作者没有自己独有的语言，他的艺术天地中就丧失了自己独有的品格。”艾青说：“诗人是语言的艺术家”“诗人的财富是语言。”古往今来，多少诗人词家为创造富有艺术魅力的语言，倾注了毕生心血。上世纪80年代以来，由于时代的演进，随着社会审美心理的变化，由于朦胧诗、台湾校园歌曲等的影响，通过语言变形的表现手法使歌词语言陌生化、多义性，已渐渐为大众所接受。追求语言创新的过程，也是个探险的过程。朱光潜说：“诗和其他艺术一样，必有创造性与探险性，老是在踏得稀烂的路轨上盘旋，绝无多大出息。”对语言的探索，将伴随不甘平庸的歌词作家一辈子。

《梦想走在大路上》(施翔词 黄于群曲)标题就是陌生的语言，“梦想”是思想意识，“梦想走在大路上”给不具形的思想以行动的形象，使意识形象化，更加新颖、生动。这是一首热情讴歌走在复兴之路上的人们的豪迈赞歌，歌词在描绘党领导中国人民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历程，也是运用陌生化的语言，如写祖国富起来的语言：“为什么命运会获得重生，是因为信仰的力量，才让人心长满期待，你用热忱拥抱未来。”“长满”把“信仰的力量”动态化，“拥抱”使“热忱”拟人化。这是一首进行曲风格的合唱歌曲，“梦想走在大路上，从容豪迈，壮志澎湃”“梦想走在大路上，何惧风雨，自信满怀，我欢呼，中国气派，爱的世界青春风采！”词意铿锵有力，意气风发，具有很强的鼓舞人心的力量！

《大国工匠》(宋青松词 修骏曲)为了展现大国工匠新时代的精神风貌和伟岸形象，运用了四句变形的陌生化语言：“一丝一环，把柔情也拧成坚强；精琢细磨，让钢铁也开出芬芳。”“春风化雨，用智慧来浇铸栋梁；情系家国，把大爱都装进胸膛。”分别表现“敬业严谨、专注精益、创新拼搏、博爱奉献”的工匠精神。结尾用“在心到达的远方，你雕塑着中国的形象。”扩大了宾语的内涵，升华了歌词的主题。可以看出，假如不用这些变形语言，在短短的12行歌词中难以容纳这么深刻的内涵，不用这些陌生化语言，难以取得“惟陈言之务去”的新奇效果。可见，创作出独特的新鲜的语言，表现生命的独特体验，是歌词创作的核心奥秘。

《飞舞的彩霞》(吴建飞词 杜继平曲)是一首歌颂丝绸之路上中国与世界各国亲密合作并取得巨大成果的歌曲。音乐采用桑巴歌舞形式，充满异域风情，歌词采用陌生化语言，意境辽远，激情奔放。“奔腾的油花，扭动南美热情的桑巴，欢乐的钻机，演奏北非动感的康佳”，这两句主谓宾的连接都是超现实的，是一种主观化的感知，是思想对象同它周围环境中的特征物联系起来产生的联想，也可以说是一种错觉。这里主体对外界事物的反映不是客观的，而是受心理状态制约的，但传达出来，却能为大家所理解，所接受，同时感到新颖别致。

一词构思 文情更专一

清代李渔在《闲情偶寄》中说：“此一人一事，即作传奇之主脑也。”“一人”即每出戏的主角，“一事”即贯穿全剧的主要事件。他强调“一人一事”为的是要做到戏剧艺术的单纯性，避免头绪繁多、结构松散、立意模糊的弊病。歌词创作中立主脑、减头绪，写得集中、凝练是一个好经验。

2017年度优秀歌曲中有几首歌词都是抓住一个字或一个词构思全篇的，使文情更加专一。如：《走边防》(小曾词 安松曲)写边防军人坚守在祖国边疆的动人事迹。全词几乎每句以“走”字打头，一贯到底，唱出边防战士守戍边防的艰苦和高尚的精神境界：“走到太阳红了，走到草都绿了，走到雪都化了，走到新兵来了，走到星星没了，走到水不流了，走到姑娘嫁了，走到新兵老了，走边防，走边防，走到山顶大声唱，走边防，走边防，军歌一唱天就亮。”这是词曲作者到边防进行40多天采风创作的结晶，写出一个真实故事的缩影，用“走”字串起来，十分感人。

《雁儿飞》(李旭生词 李需民曲)用拟人化手法，借“雁儿飞”的形象细致刻画了情醉山河、心恋祖国、翱翔为圆梦、奔波撒春晖的赤子胸怀。“雁儿飞，雁儿飞，雁儿的梦啊走南北。脚下长城长，眼前秦岭翠。展翅呀为山河，腾空呀祖国美。”这是“雁儿飞”看到祖国美的景象。“雁儿飞，雁儿飞，雁儿的爱啊连南北。再唱白云山，又说木棉媚。翱翔呀为圆梦，奔波呀撒春晖。”这是通过“雁儿飞”表达圆梦、追梦的豪情。“我的中国，我为你飞”末章显其志，赤子情怀深。这首歌词构思角度独特，主题集中，“雁儿”飞行中始终洋溢着陶醉、喜悦之情。

《前往》(田然词 李柏曲)是电视剧《热血军旗》片尾主题歌，歌词聚焦在“前往”，先写革命先辈们为了民族解放事业如何不怕牺牲、浴血前往，再写他们“信念把第一声的军号吹响，为理想前往”。“前往”把经历和目的这些零散的因素结合成为一体，贯穿全篇，一气呵成，有如郑板桥论画：“即吾之所画，总需一块元气团结而成”，给人一种新鲜秀活之气，一往无前！

《醉美黔东南》(金沙词 胡旭东曲)描绘黔东南令人陶醉的风土民情和美丽家园，全篇用“醉”字把一颗颗意象的珍珠串起来：“太阳醉了，月亮醉了，太阳月亮醉在美丽的黔东南。醉过那高高的老寨门，苗寨挂在那白云蓝天。醉过那长长的风雨桥，侗寨藏在那绿水青山。醉不够的拦门酒，醉不够的长桌宴，醉不够呦如诗如画的美丽家园。”这里的“醉”既有喝了拦门酒后的醉意，也有被美丽家园陶醉的醉心，用活一字，串起全篇，生动传神！

象征、拟人 与自然对话

《山杏花开的时候》(杨玉鹏词 孟庆云曲)是一首精准扶贫题材的作品，歌词的构思别出一格，十分别致，运用“山杏花”这一形象象征农村春光无限、丰收在望的美好景象，以及老百姓对幸福生活的热情向往。“山杏花”这一象征物贯穿全篇，使扶贫、脱贫这复杂深刻的事理浅显化、单一化、艺术化。“看见你走来的时候，山杏花正开满枝头，你走出一条路，一直通到村口。村口长着山杏树，不知开过多少春秋，今年花儿格外香，花香扫去几多愁。啊！山杏花开的时候，是你赶着春天在走。”句句不离“山杏花”，却把“你”进村扶贫的事说得清清楚楚，惟妙惟肖。第二段“看见你走来的时候，山杏果刚好又熟透”，脱贫了，结甜果啦，“啊！山杏果熟的时候，我们牵着幸福的手”，一起踏上脱贫致富奔小康的路。小小山杏花，唱出一桩桩让人浮想联翩的扶贫事迹，“是你赶着春天在走”和“我们牵着幸福的手”尤其形象生动、内涵丰富。

《万年吉祥》(何沐阳词曲)这首歌采用拟人手法，用“你”指“天上的西藏”，歌词重在写自己内心独特的艺术感觉，身临其境的审美体验。第一段开篇“你在那里，不来也不去”，接着出现“白云”“雪山”“莲花”“那是你蔚蓝的圣地”等意象，第二段“我在这里，尽情呼吸你”“因为你，我重生了自己”，全是写个人的感觉和体验。好一个“不来也不去”，把“天上的西藏”千百年来屹立高原上写得真真切切，此语绝非书斋语、案前句，正是词人独特的艺术感觉，有着独特的艺术魅力。“我重生了自己”也是发自内心的审美体验。“情往似赠，兴来如答”，只要是一往情深地去感受，景物就会像给你报答一样引起你蓬勃的诗兴。这首歌词发于情性，由乎自然，直抒胸臆，没有刻意雕琢之痕，如大地上之百花，天真自然，散发着浓郁的诗情。有了上面独特的感觉，副歌部分“让我祝福你，天上的西藏，啊心中的天堂，万年吉祥”就是顺理成章发自肺腑的虔诚的祝愿。

《天眼》(陈涛词 印青曲)是一首赞美宏伟壮丽的国家高科技巨大工程“天眼”的歌曲。站在“天眼”面前，面对浩渺的苍穹，作者展开想象的翅膀，巧妙地运用拟人手法，把“我”——地球，与“你”——宇宙联系起来，“寂然凝虑，思接千载；悄然动容，视通万里”，把我们跟大自然的对话写得深情又深刻。艺术构思可以超越时空。第一段从“我先祖无数次仰望星空，动情于你的永恒之美。长夜里刀刻笔记追随，代代相传，百转千回，以爱情做结尾。”寥寥几句就把几千年来人们对神秘天体的猜想与“牛郎织女”等美丽故事都表现出来，接着“向宇宙一声问候，你好吗？”一下子把地球跟宇宙拉近了，天人合一，情味浓浓。这就是采用拟人手法的妙处。第二段“我今天徜徉在群山苍翠，按捺我心跳聆听细微……我的心向你飞。”“我今天打开了这一扇窗口，期待着你我比邻而居，并以爱永相酬。”表现了“天眼”科技团队的使命与理想，以及对宇宙的热爱，宇宙若有知，应能心领神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