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胜男和唐家三少

唐家三少作品

“我跟你说话时不是不想看你，是我的脖子真扭不过去，网络写作十几年，我落下了很严重的职业病。”12月19日，在首都图书馆举办的以“中国网络文学江湖十五年”为主题的对谈活动上，知名网络作家唐家三少面朝前方对身旁的主持人说的这番话，让现场观众忍俊不禁。身为“80后”，唐家三少迄今在大陆已出版小说著作150余册，拥有12年的网络写作史，几乎是跟中国网络文学同步成长和发展的。当日，同为知名网络作家的蒋胜男和风起中文网创始人张庆龙出席对谈，十几年来，他们是中国网络文学的参与者和见证者。

“网络成就了我们这一批作家”

1998年，蔡智恒在网络上连载的小说《第一次的亲密接触》在年轻人中引发巨大反响。1999年，在“榕树下”之后，其他一些收费文学网站相继成立。所以，在唐家三少眼中，严格算来，中国网络文学的历史已不仅15年。当大陆的网络文学刚出现时，唐家三少最初的身份是一个读者。他回忆：“那会儿的网络小说很多都是不完整的，因为很多人都是凭兴趣写作，写到一定程度自己控制不住或者因为其他原因不写了，有些作者甚至可能一个月才更新一次，这样读者追看时就会很累。”

既然追看这么累，也没有那么多可看的，唐家三少后来就决定不如自己也来写故事。这个“写着玩”的年轻人，当时完全想不到十几年后，自己会成为中国网络作家的首富。“网络成就了我们这一批作家，如果没有网络，我们未必会走上这条路。因为网络是一个共享的平台，能够很方便地把你创作的内容共享给读者。”网络小说的交互性让他很感慨：“我现在写完，下一秒就可以发出去，读者的评论会第一时间反馈给我。”他说，读者的支持是他创作最大的动力。“一个人刚开始写作时，是很心虚的，你没有任何把握，会认为自己写得不好，这时候，读者会给你信心，他们会说你写得很好，我很喜欢看。对于初进入这个行业的人，收获这样的肯定会很感动，就这样促使我一天天写下去，直到现在。”

唐家三少最早是在一个叫读写网的小网站写，后来，“它被关了几个月，我就换了一家网站”。第二家网站是幻剑书盟，一年后他去了起点中文网。如今说起离开幻剑书盟的原因，他依然表示“很心酸”。“当时稿费标准是一千字30块，因为我比别人写得快，网站付不了我那么多稿费。作家也需要生活，我们也要养家糊口。”

作为一个“快手”，唐家三少给自己算了算，12年来，他截至目前创作作品的总字数是3000多万字，平均每天的写作字数是八九千。他称自己是网络作家群体里最不正常的正常人，“是那种极为罕见的作息特别规律的人，每天有固定的写作时间，都是白天写，以上午为主，下午去健身房运动，晚上陪家人、看书，每晚10点睡觉，早晨6点起床”。

唐家三少不担心自己会灵感枯竭，现在，他未来5年的写作计划都已详细规划好，同时还有几个想写的题材还没写，觉得还可以写个20年。持续不断地写作，也会有感到疲惫的时候，他会选择出国旅游，去一些不知名的地方走一走，“看很多纯粹的东西”。

在蒋胜男看来，唐家三少是“劳模”，相比之下，她创作的节奏会稍微慢一些。“有时候写到中途我会停下来一段时间，看看其他的书，甚至写其他的题材来调节一下。”她说，在写作过程中的瓶颈期，就去看跟她创作内容无关的书，比如最近在看荣格的关于心理学的著作，以及宏观经济学。“有人问我，这些东西不是很难看吗，我说是啊，当我看它们觉得很费脑子时，再回头去写我的小说，就会发现我写的东西没那么费脑子。”

坚持和转变

蒋胜男总结自己作为网络作家写作状态的转变：第一年写的时候觉得手生，不知道该怎么写;第二年到第四年是兴奋期，每天都会更新;再往后写，会进入倦怠期，身体上的病痛袭来，也会觉得积累不够有一种被掏空的感觉。“这个时间段写作生涯容易停下来，需要有外界的鼓励，我当时就是正好有几本书出版了。”她说，从事这个行业，坚持下来的原因，一定是自己本身对写作有非常强烈的热爱。

“一直坚持持续性大量写作，真的是一件挺辛苦的事儿。”唐家三少把他成功的原因也归于这样的坚持，“我身边有很多同行的朋友，他们都写得特别好，为什么最后他们的成绩没有我好，可能是因为我比他们更坚持，并不是比他们写得好。”12年来，很多年轻读者看着他的书长大，持续写作在他看来是对读者的忠诚，也形成了强大的读者黏性力量。“我们和用其他方式写作的作者最大的区别也在这里，我从来都不担心我的书没人看。”之所以能够坚持下来，依然是出于“真的喜欢”，“是发自内心喜欢写，如果有那么一两天不写，我会有强烈的空虚感”。

张庆龙的笔名为漂牛，有“情诗王子”之称。曾有人问他，他的情诗中的“你”和“伊”指的是谁?他回答得很严谨：“其实情诗上升到一定高度后，这个‘你’并不是某个具体的‘你’，而是在我的思想最深处最完美的那个人。”2000年左右，张庆龙在一个小城生活，每天下班后就去泡网吧，“上网一小时3块钱，两个小时5块”。因为一个网友在qq上发给他一个文学网站的链接，教他注册、登录，他从此开始在上面从事文学创作，“身边的人在玩斗地主，我在写诗歌”。他回忆：“文学的殿堂在那时为我打开一小扇门，我懵懵懂懂，依稀透过这扇门看到了自己的灵魂和未来的路，看到了尊重和掌声，这是无比珍贵的。”

2012年，张庆龙创办了风起中文网。他原本只想做个诗歌网，把喜欢诗歌的朋友聚集起来，做一个“纯净的文学网站”，让文友们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舞台。“但一想到网站既然要运行，就要有固定的收入来维持和维护，而做长篇阅读和数字出版，恰好可以契合当下的网络文学市场，可以把它当作事业来做。”于是风起中文网成为专业从事数字出版商业运作的平台。

曾经写诗歌散文的张庆龙，现在转身成为“网络文学的店小二”，平时的工作就是为网络作家服务，“会有很多作者和管理员找你，这边出现了什么状况，那边出现了什么事情，需要我不停去解决，压根没时间创作了。既然选择了市场，你就要走到市场里面去”。

IP热和全版权运营

唐家三少和蒋胜男的多部作品都可称为热门IP，由蒋胜男创作的小说《芈月传》改编的同名电视剧正在热播，唐家三少的《酒神》《绝世唐门》《斗罗大陆》等多部小说均被改编为网游和手游，其中《斗罗大陆》还将被改编为电影。就像张庆龙所说，如今大家对知识产权价值的认知度有了很大的提高，“比如以前一篇知名的网络小说，它的出路只在无线阅读上，而现在，一款游戏的开发，就能把一个IP炒到几百万甚至上千万”。

风起中文网不单做文学作品的无线阅读和第三方平台阅读，同时还会对IP进行包括影视、动漫、游戏、有声、纸媒出版等在内的全版权推广。在张庆龙看来，风起中文网只要运营得当，从真正的文学的角度去培养自己的“大神”和金牌编剧，就不仅能收获经济利益，也会对整个中国网络文学作出贡献。

“IP是什么?就是一部作品，一个故事或者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在这个背景和框架下，里面所有的人物都是IP的组成部分。”唐家三少分析，全版权运营要建立在版权清晰和IP足够强的基础上，“为什么会有IP热呢?因为IP是经过市场和读者检验的作品，比如有两个故事，对于商人来说，哪个故事影响力大、更受读者喜欢，他就会购买哪个，哪怕它更贵，他要利用IP的粉丝经济”。他表示，真正热的IP都是级别很高的大IP，是强者恒强，这在每个行业都如此。

在唐家三少看来，“全版权运营不是简单的分销，比如把一部小说的影视改编权、网游改编权等分别卖给不同的公司，全分销完了就叫全版权运营，不是这样的”。在他自己的实施过程中，全版权运营是有节奏地去放大内容的力量，“在写一部作品之前，会跟我的合作方协调好，包括哪一天开始连载，几个月后漫画要出版，再几个月后售出电视剧和游戏的改编权。所有的这些我都会提前安排好，让它有梯次，一浪接着一浪地提高版权价格，它就热了，这就是IP热”。

“在当下这个时期，我们要冷静对待IP热。”张庆龙表示，现在很多影视公司和数字出版公司，在开发IP的时候，大多数是从娱乐也就是利益的角度出发，而忽略了IP本身的思想性，忽略了它能够给人类带来什么样的思考和进步。在他看来，“一个好的IP，不是仅仅服务于几个好的商家，而是服务于整个人类”。